2012年9月1日 星期六

國家利益與個人恩怨



    晉文公的前半生都是處在逆境中,但他卻能在趙衰、狐偃這樣的良師益友規勸下逐步轉變自己多舛的命運而走向光明;而且他也是個把國家利益與個人恩怨情仇劃分清楚的人,由於君臣的分際清楚政治清明,所以使得晉國擁有中原霸主地位近234年之久。
    文公二十年流亡生涯是自驪姬之亂開始的,他父親因聽信驪姬的話,廢太子申生並賜死不說,還準備對非嫡生的重耳﹝文公﹞、夷吾﹝惠公﹞下毒手,派去的殺手勃鞮一刀未中,把重耳的衣袖割斷,讓他翻牆跑了;後來重耳返國即位本要殺勃鞮,竟因他一句各為其主就饒恕了他;然而對於擁護惠公、懷公的呂省及郤芮則不留情;顯然他認為驪姬才是當初要致他於死地的人,呂省及郤芮才是真正的謀主。
    他曾逃亡至狄、齊、 曹、宋、鄭、楚、秦等國,其中狄、齊、宋、楚、秦五國都禮遇他,嫁女送車,所以後來他與各國都維持堅固的同盟關係;對唯一造成威脅其霸主地位的楚國,在城濮之戰甚至退避三舍,以實踐當年對楚成王的承諾。
    鄭國當年連城門都不開,拒他於外,鄭文公的弟弟叔詹曾勸文公禮遇重耳,然而文公卻因重耳違逆父母而拒絕,叔詹恐重耳以後返國即位會報此仇,就主張鄭文公乾脆殺了重耳以絕後患,文公也不聽,任由他去;因此後來重耳登基發兵伐鄭,叔詹就自願為俘來見重耳,並在要烹煮他的油鍋前說:我叔詹料事能中,智也;盡心為國,忠也;臨死不懼,勇也;殺身贖國,仁也。若連我這樣的臣子都被烹了,天下還有臣子要學我嗎?說完準備跳進鍋裡,卻被重耳制止,饒了他並送他回國。重耳是真的被叔詹的智忠勇仁所感而饒了他的嗎?可能未必,因為接著他就主導了鄭國政治,讓傾向他的公子蘭繼承鄭侯爵位成為後來的鄭穆公。
    所以一位卓越的領導人是能把國家利益放在首位的人,而不計較個人的恩怨情仇;近來民進黨前主席蔡英文因特偵組不予起訴所以反過來對曾在大選期間揭露宇昌案的前財政部長劉憶如及當時的行政院長吳敦義提起使人不當選的告訴;就算特偵組不起訴,也是認為其不涉及貪瀆的刑事犯罪,然而對於公務員利益迴避原則的道德規範則仍是眾所質疑的,大選期間對候選人道德規範的質疑怎能以使人不當選視之;所以蔡英文若真正以國家利益為先而不計個人毀譽,則如今興訟豈不落人口實。

2012年8月30日 星期四

錯誤的範例



    在金門太武山一塊大石上刻有“毋忘在莒”四字,是蔣介石在1963年巡視當地時留下的墨跡,提醒國人莫忘國恥家恨,並效法田單復國的故事,能一舉反攻大陸;至今四個血紅大字依然如故,但兩岸已不再像那時劍拔弩張,成了真正的歷史遺跡,僅憑追憶而已。
    田單復國這個故事作為雪恥復國或以寡敵眾的歷史借鏡,其實並不恰當;因為齊國被六國﹝燕、韓、趙、魏、秦、楚﹞聯軍打得只剩即墨及莒兩城,都是齊湣王率先攻燕並滅宋才招惹六國聯手制裁的,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齊國這樣的下場也是意料中事;而最後聯軍的潰敗也主要是燕惠王與樂毅相互不信任下,陣前換將所導致的後果,所謂不戰自潰,就是燕聯軍最後又把七十餘座城池拱手還給齊國的主要原因。
    因此整個田單復國的故事就是一個昏庸的齊湣王與一個多疑的燕惠王兩人玩弄政治的一場鬧劇罷了;田單只是一個守住即墨城的逃難士族而已;莒城發生的事更離譜,由楚頃襄王派來援救齊國的淖齒,非但沒有救齊,還把齊湣王給殺了,奪回曾被齊國佔領的淮北之地後就一走了之。所以毋忘在莒,其實在莒地只有恥辱沒有任何生聚教訓的意義。
    在歷史上真正具有光復失土生聚教訓意義的只有句踐復國與光武中興是值得作為借鏡的。句踐的堅忍與光武的恢宏才是我們所需要的領導人氣質。

2012年8月29日 星期三

上下其手



    楚康王派太宰伯州犁與公子圍率兵攻打鄭國,大夫穿封戍俘虜了鄭將皇頡,公子圍搶功說人是他俘虜的,兩人相持不下,康王指示由伯州犁對此事決斷。伯州犁說:問俘虜本身最清楚。於是讓皇頡與公子圍、穿封戍三人當庭對質,伯州犁有意巴結公子圍,於是他對皇頡抬手向上介紹公子圍說:此人是我國君的親弟弟。後又手指下介紹穿封戍說:此人是我邊城一名縣尹。到底他們是誰擒獲你的?皇頡見狀,知道伯州犁示意他說是公子圍擒獲的;果然因此而獲釋。這就是“上下其手”成語的由來,意指利用暗示的方式使第三者心領神會,以達串通的目的。
    無獨有偶最近一則有關雲林老農因借不到割稻機而無法在連日豪雨中搶救一期稻作,憤而仰藥輕生的事件;經媒體炒作,就成了像割稻機這樣的小事,政府都無法滿足人民的需要,造成如此的遺憾,這種政府還能為人民作什麼?標題聳動;甚至把馬總統下鄉親口答應國軍助割卻未能兌現的誤植新聞也拿出來痛批政府;現在更變本加利,此次天秤風災,趁馬總統還未下鄉勘災,蔡英文就先到屏東來一次返鄉勘災之旅,隨行記者及綠委潘孟安馬上提出“中央政府”災後救助應變慢半拍,不見對於災區居民有任何救助應變措施。”的批評,這不就是現代版的“上下其手”嗎?由媒體與政客串通再拿災民的痛苦作道具,演一齣罵馬大戲。
    我們的政治人物與媒體勾結起來製造新聞,打擊異己已是眾人皆知的事;而當你聽到蘇貞昌主席在廣播中說:反對媒體壟斷,台灣需要有不同聲音。時,會覺得這不同的聲音竟如此矯揉造作;確實!台灣需要有不同的聲音,但是真實的民意,不是政客媒體的 一搭一唱。

2012年8月28日 星期二

新的地理優勢



    晉文公時,鄭國因為附楚而得罪了晉國,於是晉國與秦國聯手圍攻鄭國,晉軍駐紮在函陵,秦軍駐紮在汜水南面,情勢對鄭而言十分危急,因此佚之狐就向鄭文公建議派燭之武去向秦穆公說情。
    燭之武見了穆公後說:秦國和晉國兩大國來圍攻鄭國,鄭國知道自己是逃不過這一劫的了;不過讓我們納悶的是鄭國滅了對秦國有什麼好處呢?如果鄭國可作為貴國的邊邑,那也算值得,可事實上鄭國在晉國的東面,與秦國相隔而望,幫不上替秦國守衛疆土的忙;可是卻因此成為晉國的附庸,將大大增加晉國的實力,相對而言就是減弱了貴國的實力;所以貴國為晉國出力滅鄭的結果是增加鄰國﹝指晉國﹞的實力而減弱自己的實力,這件事值得嗎?秦穆公聽了燭之武的這番話便悄悄撤軍回國去了。
    燭之武“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一語點醒了穆公,這就是燭之武以地理位置作為戰略思考說服秦穆公退軍;也是春秋時期很重要的一項戰略思維。如果拿來與中美台的地理形勢比較,就可以知道美國在圍堵中國進入太平洋的戰略上是如何要建立所謂島鏈而力挺台灣了,又為何美日安保條約要把台海戰爭視為周邊有事而進行干預了。
    但這種形勢在這幾年有了許多本質性的變化;首先是從中東到日本這一條生命補給線是否還要花費如此高昂代價來維護?中國與緬甸達成協議修築一條自其南部港口至中國西南的輸油管線已大大減省了運輸及共同維護這條海上補給線的代價,而日本計畫穿過蒙古自黑海的輸油管線現已被迫改道經由中國的內蒙至葫蘆島,此消彼漲,將使美國在亞洲最忠實的盟友─日本將因為能源補給線的更動而開始鬆動。
    當從中國東北的洲際導彈可越過北極圈將射程涵蓋美國紐約及五大湖區,並從沿海的地對地中程導彈基地射程涵蓋所有美國在太平洋及南海活動的航母艦隊時,美國的島鏈計畫可能不只要後移,甚至應考慮真正的南海與太平洋共治。
    中國從西南及西北的高速鐵路穿過中亞到達歐洲阿姆斯特丹的計畫可使原海運42天的旅程縮短至42小時,這也不僅僅可讓在重慶生產的筆電迅速運抵歐洲,而是中國及中亞廣大的內陸經濟效益大幅躍升,這可比1492年哥倫布發現的新大陸還要更直接的使太平洋與大西洋縮短了距離。
    台灣在這樣變動的形勢中是否找到了自己最好的位置呢?還是沉迷在過去為美日作看門狗的地理定位呢?前些年長榮航空一直向中共爭取飛越中國抵達歐洲的航線,很難想像一架中型客機就能跨洲飛行,而且其飛行時間只要原來近20小時的一半10小時,這項紀錄震撼的是被稱為經濟動物的日本人。如果有一天從哈爾濱飛越北極圈降落在紐約甘迺迪機場僅6小時,你想吃驚的是誰呢?不管是誰,都不是台灣人,因為台灣仍沉醉在“新中原”的思維中,經營台灣真的不是面朝地背朝天的蠻幹,是開放心胸放眼世界。

2012年8月27日 星期一

義無二信,信無二命



    這句話是春秋時晉國大夫解揚被俘後向楚莊王所陳述的一席話中所摘取的片語;意思是國君依據人民利益所作的決定不可模稜兩可,臣子奉行國君的命令也絕不可首鼠兩端。
    解揚是奉晉景公的命令去宋國傳達堅守待援信息的使臣,卻在經過剛與楚國結盟的鄭國時被逮,並將他獻給楚王,楚王想用重金賄賂他,讓他向宋國守城將士傳達晉不馳援的負面消息,以墮宋軍之志;解揚本不答應,經再三勸誘始首肯。結果解揚登上樓車,卻大聲向宋軍喊說晉軍隨後即到,要他們堅守待援;氣得楚莊王要立即殺了他,責他背信;解揚臨刑前向莊王說:臣以為國君以其人民的利益所作的決定合於義,臣子奉行國君以人民利益為基礎的命令合於信,這樣君臣皆以人民利益為目標的行政才能真正創造出實質的利益來。如此處處為人民設想的謀略也才能捍衛國家,也才是真正人民的主人。所以國君的決定不能模稜兩可,臣子受命也不可首鼠兩端;臣應晉君命使宋,寧死也不能背棄先前所受的君命。
    儘管今天已是民主時代,領導人是由人民直接選舉產生,惟“應命而為”卻與春秋時代“承命為信”的意義是相同的,就是要實踐對人民的承諾;如果633的經濟願景無法實現,清廉執政因林案成了笑柄,卻要以黑手伸進司法以保外就醫換取藍綠和解,結果就是最起碼的堅持也被自己出賣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召陵之役



    齊桓公打著“尊王攘夷”的口號成為了諸侯盟主;但周天子及眾諸侯都拿伐楚一事作為指標,要仔細瞧瞧這個新盟主到底有何能耐可以把稱王的楚國臣服;其實管仲心裡很明白,楚成王不是軟柿子,令尹子文也不是省油的燈,最重要的是連伐楚的理由都很牽強,所謂師出無名,沒有共同的敵我意識,這場硬仗是無論如何都打不贏的;可是現在騎虎難下,七國諸侯都率軍集結,準備南下伐楚,若示弱草草收兵,那回中原後就成了過街老鼠,任誰都瞧不起。所以繞個圈子先把楚國的附庸國蔡國給拿下,想藉此激勵楚國發兵抵禦。
    可楚國不上他的套兒,派了一個能說善道的屈完來,一見面他就說:你在北我在南,咱兩國母馬﹝牛﹞發情的氣味都傳不到對方惹公馬﹝牛﹞的性﹝風馬牛不相及﹞,如何今日興師來問罪呢?管仲想這傢伙分明話中有話,拿畜牲來比擬,簡直就是罵北方聯軍是畜牲,所以大著聲音說:咱東家﹝齊侯﹞可是秉先王的志業夾輔周室,凡是不共王識者,都不得饒恕。接著說:你們楚國向來每年要向周天子進貢過濾祭祀用酒的包茅,現在已連續幾年都不進貢了;另外咱昭王南征卻未見返國,我東家也想來問個明白。屈完一聽,差一點笑出聲來,想這聲勢浩大的北方聯軍來此就為了幾根茅草及過了近四百年一場令周喪盡顏面的戰爭,於是放下心中大石,慷慨的說:我們楚國不是不進貢,是你們天子挪了窩﹝東遷﹞,我們找不著地方給你們送包茅去;另外昭王來我們這兒滑一大跤﹝全軍覆沒﹞,到了漢水邊就不知去向了,你們還要問是怎麼摔一大跤的嗎?如果沒別的事兒,我這就回去給你們準備包茅。說完頭也不回的逕自走了。管仲只好讓桓公下令到陘山下寨,然後跟諸侯說:楚國早有準備了,咱們這一去,準是肉包子打狗,不如先在此看情況。
    等屈完回去向楚成王及令尹子文報告經過後,都覺得這次北方聯軍是純粹來找碴的,而且必有所準備才來的,所以萬不得已不可兵戎相交,因此仍派屈完去送包茅;看對方還有什麼說的。果然齊桓公這邊正等著這個台階下,雙方就在召陵訂盟,結束了一場劍拔弩張的衝突。管仲在未耗損一矢的情況下為齊桓公爭得了面子,使楚國以屬臣的名義向周天子進貢,而且也降格成為諸侯與其他諸侯訂盟,這是齊桓公率領諸侯成功打贏的一場外交戰。重點就是管仲所舉的兩個理由,並不真正為難屈完,也讓屈完大意失荊州的同意以屬臣名義繼續向周天子進貢。
    今日台、日、中三方爭奪釣魚台列嶼主權,台灣強調釣魚台是我附屬島嶼,日本則以美國交付託管為名,中國則以固有領土據以力爭,而且三方都在這次香港保釣人士登島事件中引發國內民族情緒,對峙的結果可能都不利此地區的和平穩定,所以若有管仲之智屈完的口舌之利,則此事件亦可和平落幕,且為三方在此地區的互助共利奠定基礎。

2012年8月26日 星期日

“亡不出境”背後的微言大義



    晉襄公死了以後,遺命立子夷皋為君,但夷皋年幼,所以晉國上下都希望立年長的國君安定局勢;但主張立長君的意見也不完全統一,有人認為立公子雍合適,有人認為立公子樂合適,掌政的趙盾則認為公子樂的母親懷贏本來嫁給晉懷公,後改嫁晉文公,更名為辰贏,所以“母淫子辟”不適合立為君,而主張立公子雍﹝文公子﹞;但此刻公子雍在秦國當差,就派先蔑及士會去秦國迎接。而襄公夫人穆贏卻以“先君之命”抱著年幼的夷皋整天在朝堂上大哭,並責備趙盾不忠;趙盾與諸大夫拗不過這對母子的哭鬧,只好仍立夷皋為君;為了防範秦國指責他背信,還派軍隊去堵截秦國護送公子雍的隊伍。
    果然不出所料,靈公長大後漸顯露出荒淫無道的一面,弄得民不聊生;趙盾見他荒謬屢次勸諫,靈公非但不聽還派刺客暗殺他,又設鴻門宴準備在席上刺殺他;雖然都沒有成功,但也讓趙盾對靈公是徹底失望了,就打算逃出國去避難。但他堂弟趙穿嚥不下這口氣,集結一幫人往靈公住宿的桃園圍剿,殺了靈公。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正逃亡尚未出境的趙盾耳裡,於是趕忙回頭處理此事;另立在周的公子黑臀﹝文公子﹞為君。可是史官董狐卻認為趙盾沒有追究趙穿弒君之罪是縱容,因此也記載趙盾弒君,趙盾得知後大呼冤枉,質問董狐,董狐說:你堂堂宰相說要逃亡出國避難,卻連國境都未出,回來處理此案又縱容弒君的趙穿不辦,迎立新君仍執國家大政;說你未涉弒君一案有誰相信呢?
    後來孔子對此事件有這樣的評論:董狐不畏權勢秉筆直書,是記載歷史者的典範啊。趙盾身為宰相也是後人應效法的,但亡不出境確實遺憾,否則也不必擔此惡名了。孔子為何也認為趙盾沒有逃離國境是一項不可原諒的事呢?其實孔子與董狐的意見是一致的,責備趙盾不是“亡不出境”,而是“反不討賊”,言下之意就是懷疑趙穿弒君是由趙盾主導的,因為實在沒有證據,只好責他“亡不出境”,由後世人去評斷,這也是春秋之筆所謂的“微言大義”了。
    今天有什麼事是值得這樣評斷的呢?那就是319與連勝文的槍擊案,相信很多人都對這兩案是抱持懷疑態度的,因為案件的結果皆有利於執政者,而執政者卻不願辦個水落石出,這不就是趙盾“亡不出境”的真實寫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