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7日 星期六

怨報


  東隆野曾經在前朝作過縣令,後來怕人清算更名改姓躲到鄉下偽裝成一商人,買了幾畝良田想就此安度此生。
  他後來看上一戶人家的閨女,於是又托媒填房納成了妾,小媳婦嫁過來時,婆家給她在牲畜市場買了頭驢當嫁妝;這驢性靈,自個兒認得路,只要隨人走過一遭,就能把人絲毫不差的送回來,所以小媳婦回娘家都讓這驢馱著來回,不用人擔心。
  一天,她打娘家動身回夫家,夜幕已降,娘家人都勸她明早再回,她卻認準了這驢能平安送她回到家,因此執意上路。可是這驢走到一半就狂亂起來,載著她在丈高莊稼地裡亂闖,結果來到一破廟前,廟裡有兩乞丐,小媳婦不得已只好與那兩乞丐共宿了一宿。
  次日回到家說明緣由後,還是遭到丈夫的責備,甚至懷疑她與乞丐茍且;丈夫羞憤之餘把怨氣都出到驢身上,命下人將牠賣到驢肉店去;小媳婦屢勸不聽,還遭辱罵,只好作罷。
  夜裡東隆野夢見有個農夫對他說:我曾偷過你的錢,你為了追捕我,將我妻子羈押在你縣衙裡;我今生托成驢,償還前世偷人家錢的罪過,而將你媳婦馱入破廟卻是為報前世羈押我妻之恨。
東隆野驚醒後急叫下人去贖回那頭驢,讓牠安享晚年。

對自己尊重才叫尊嚴


  一位上了年紀的退休職工在歡送會上致詞,他回憶起二十五年前尚未進公司時的情景:那時我仍是一名在個體戶工作的學徒,老闆要我到一家要求很嚴格的公司客戶處修理冷氣,一進門我就被一口說日語的經理數落了一頓,他見我沒太在乎,可能認為我聽不懂日語就逕自氣沖沖的走開了,然後叫一名中國籍的管理幹部跟我說:再修不好就叫你們老闆退錢。
  我埋頭在大太陽底下清理整個散熱片上的污垢,終於讓冷氣運轉起來,那名日籍經理可能意外在辦公室裡見冷氣來了,出來和我打招呼,順便誇我幾句,他這次順便叫上剛才那位中國籍的管理幹部作翻譯,我還是不太在乎的表情收拾我的工具並清理場地,當兩人背對我正要離開時,我以日語提醒說:先生!這散熱片請保持清潔,可以不再扣錢了嗎?那名日籍人士立刻轉過身來以驚訝的眼神看著我,然後用很禮貌的語氣為剛才說的那些不禮貌的話道歉,這一次我放下手邊的活兒,直挺著腰桿站在他面前報以微笑。
  為了答謝我的辛勤工作,他讓那名管理幹部領我去食堂吃飯,我在一排清潔的點餐台盡頭看見一中文標示,上寫:外人請付五元錢。我從口袋裡掏出我僅有的五元錢時,那名幹部上前阻止我說:這由我們老闆請客。但事後我留下五元錢走人。
  次日,那日籍人士特地來找我,問我為何不接受他的善意,我則以日語禮貌地回答他:你請我吃飯是對我的尊重,我本應接受,但我卻無從表達對自己的尊重,所以我付錢表達,請讓我有表達尊嚴的機會。他聽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後來我就被他邀請進了現在服務了二十五年的公司。他說完後台下一片掌聲,有一個坐在前座會長席上的老人還特意站起身來鼓掌,他就是當年那位日籍人士─中村先生。

失之桑榆


  許多人置宅喜歡在河岸邊,看著河每天從自家門前流過,除了清涼解悶的作用外,就是視野開闊,使自己的心胸為之豁然開朗;有沒有其他的好處呢?以下就有一則:
  我有一隔世之交,可能為了功名要到遠地赴任,就把自家在河岸邊的一處宅子賣了,那宅子像他祖父以前有過的一處,所以他時常回憶起幼年在那宅子的陽台上與祖父看著河水流經的景致;一天他爬上陽台推開向著河的一扇窗子,想一個人獨自欣賞這景致,也許是想他剛過世祖父的緣故,心裡想的與眼睛看的起初一點也不著調,後來看到渡口一艘渡船上擠來了許多吵雜的男女,才回到現實世界裡來,原來‧‧‧
  可能是要搭渡船的人太多了,船一直沒鬆纜起程,就看一青年對著一老者咆哮,還不時推那老者,將他的一付扁擔及物件都扔下船,老者本想與他理論,但不耐他強力推擠,人就從船上給推下了船,老者拾起扁擔,抖落身上的污泥,眼巴巴地望著渡船駛離。
  渡船走到河中央,被上游突如其來的洪峰沖得起伏盪漾,並朝一大型貨船撞去,當下就被撞得粉碎,船上渡客莫不跳入河中求救,然而卻沒有船敢去搭救,眼看著一個個沒頂,那被推下船的老者看了更雙手合十,嘴裡不斷誦經。
  岸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包括我那世交的家僕,回來轉述老者的話說:前些天我夜裡夢見我族弟要賣他家ㄚ頭,我急著押了自己的田去想贖他ㄚ頭,結果竟遇上這碼事,是上天的旨意嗎?過了些天,那老者搭船回來碰到渡口的烏頭便說:我族弟不但沒賣他ㄚ頭,還給她找了一好婆家,我雖賣了地又被人推下船來,豈知不是渡過一劫呢?
  我那世交是個感性的人,總說那是他祖父給他提的醒,後來他寫在書裡讓我看了,冥冥之中又叫我轉述給大家,可能近來就有此失之桑榆收之東隅的事要發生吧。

2013年8月16日 星期五

面對


  一個生長在曼菲斯城的黑人小男孩,從小就在街頭暴力頻傳的鬧市中成長,他懦弱膽怯像個小女孩似的躲在家裡不敢出門,有一天他媽媽覺得這樣讓孩子繼續下去是不行的,她決定讓孩子勇敢的走到街上去。
  首先可學習的就是到雜貨舖子裡買東西,母親給他一手拎著籃子,一手握著清單及錢,就催促他去了。男孩走到拐角處就被一批小流氓揪住領子逮到巷子裡痛扁一頓,搶走了錢,還把籃子踢得老遠,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拾起籃子回家,媽媽看了掉過頭去沒理他;接著又給了他清單跟錢,讓他再去把該買的東西買回來。
  小男孩被母親又推到街上,他在門口呆立了許久,一面回頭看著媽媽,一面望著充滿恐懼的街頭,眼淚不住地流,等他擦乾眼淚的那一刻,他又決定一試。走近拐角處,那群流氓還沒走開,他們圍上來對他嘲笑,他則抓緊手裡的錢,這一回他死也不肯鬆手讓他們輕鬆地搶去他的錢;可是事與願違,當一拳頭擊在他肚子上時,他痛得渾身捲成一隻蝦子似的,手也鬆了,等他醒來時,他倒在牆角下,那群混蛋還在旁邊嘻嘻哈哈的說笑,他假裝死了躺在那兒動也不動,直等那批無賴走開,然後撿回菜籃子一身狼狽的回家。
  這一回他眼淚雖仍流著,但卻不像上次一樣哀嚎,媽媽仍舊看他一眼後就轉過頭去繼續洗她的衣服;他將自己臉上身上的污垢清洗乾淨後,拾起籃子走到母親面前說:再給我點錢,我再去試一回。母親沒停下手邊的工作,用嘴指著桌上的錢罐說:自個兒拿去。男孩再一次走出門的背影像個男人。
  他在院子裡找了一根與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木棍,將菜籃子掛在棍子上就這樣扛著往雜貨店走去;來到轉角處,那些痞子依然聚在那裡,瞧見他走來,都樂不可支的樣子,兩個痞子朝他走來推了推他的肩膀說:小傢伙還真不怕揍。說完回頭朝他哥兒們擠了個鬼臉,男孩趁他一回頭,一棍子就狠狠砸在那痞子後腦勺上,當場開花,血流如注,接著他又往另一個稍胖的痞子腦門上一棍,那痞子直往後仰,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暈了過去;其他那些傢伙一時看傻了眼,還不知要如何處置時,男孩舉著木棍就衝了過來,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打,一夥人四處逃竄沒了蹤影。
  男孩回頭揀起菜籃往雜貨店去,等他買完東西回來,見一群大人圍著剛才倒地的胖子及那血流如注的痞子觀看傷勢時,他湊近說道:你們哪一家的孩子還欠揍的可以找我來。那群大人也跟那些痞子似的嚇得說不出話來。
  小男孩回到家將菜籃子放到料理台上,朝他媽媽大聲說:東西買回來了。他媽媽從房間裡衝出來,臉上堆滿笑容。今天小男孩贏得了在曼菲斯街上行走的權力,他就是後來的著名演員摩根‧費里曼。

2013年8月14日 星期三

曖昧


  在印度古時候有一個神射手,被國王邀來教授王子,其中一項條件便是他這一生只能教授王子一人,不能再收其他徒弟。
  他們在野外練習時被一獵戶的孩子瞧見了,那孩子便向神射手拜師求藝,神射手基於與王室的約定而婉拒;但那孩子不死心,每天偷偷躲在樹叢裡學習,回家後更用木頭刻了神射手的模樣作為偶像般的敬拜;果然讓他學會了神射手的絕學。
  一天王子與老師在森林裡散步,忽然聽到狼的嚎叫聲,正要辨識方向時,又聽到一支箭飛過的聲音,接著就是那狼的哀嚎,當他們找到那狼時,發現狼的眼睛被箭擦傷,而四周的鹿卻驚恐的四處奔馳,他們這時不約而同地想到那是一隻警告狼的箭,不許牠傷害在森林裡覓食的野鹿;但也同時讚嘆此人的射術如此精準。
  他們循著箭飛來的方向找到了那人,正是幼時想向神箭手學藝的獵戶孩子,孩子長大後繼承父親的衣缽成了另一名獵人;當他們被邀至家中作客時卻意外發現供奉的木刻神像竟是神射手本人,王子因而從心中泛起了一股懷疑。當他們回到王宮後,王子便責問神射手為何違反當初的協議,神射手辯白無效,只好再次造訪獵戶,要將事情問個水落石出。
  當獵戶將實情一一道來後,神射手為了表明自己遵守諾言,便以老師的口吻對獵戶說道:既然我是你的師父,我就要求你為我作一件事,你能辦到嗎?獵戶一心崇敬神射手,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神射手說:那就請你將自己右手的姆指割給我。獵戶雖經掙扎,但基於尊師重道的理由,便割下右手姆指交給了神箭手。
  這件事經傳後卻引起了社會的動盪,老百姓都質疑王子是否寬厚仁慈,也對神射手為了自己的美名犧牲別人很不以為然,卻對獵戶的下場感到委屈。這則傳說中的三個主人翁正象徵著我們社會中的三種人,一種是仗著過去成功經驗而鄙視一切的學者官僚,一種是唯唯諾諾因循茍且的政客,一種是忍氣吞聲任人擺佈的黑頭百姓;他們正將社會導入一種是非不分的漩渦中,就像陳水扁恢復黨籍事件,曖昧不明。

2013年8月12日 星期一

結果比想像真實


  去年在荷蘭發生一件名畫失竊案,共七幅名畫價值高達數億美元,今年初警方逮捕了三名羅馬尼亞人,且打聽出那些名畫都由主嫌的母親保管,但事機洩露後那竊嫌的母親為了毀滅罪証竟將那批名畫給焚毀了。
  這件震驚世界藝壇的消息曝光後,使得許多出借展覽的活動受阻,即使箭在弦上也使出借單位對展覽地的場管保安工作要求更為嚴格。而法國與日本正為一項蒙娜麗莎的出展活動絞盡腦汁,希望能有萬全的保安措施以防類似事件的發生。  日本在神奈川縣的展館是由七棟建築物相連而成的一現代建築,規劃該特展的人員原決定將蒙娜麗莎這幅畫放在最中心的展館展出,理由當然是最能防止被竊;但這項規劃卻被一名日本當地的保安人員否決,他說:荷蘭的失竊事件最失敗的是那名竊嫌的母親最後焚毀了那幅名畫,所以名畫應該放在最靠近出入口的展廳展出,以防祝融對其徹底的損毀。當時在場的許多人都對此意見不表贊同,他接著說:如果名畫被盜,它還有面世的一天,如果被焚,那就徹底的毀滅了。最後這句話驚醒了所有在場的人,大家一致同意了他的意見。
  有許多事我們都該從不同的角度來觀察,也該從最後的結果來反餽當初的意見是否真具價值;譬如說大家都因為日本福島的核災而感到核電的不安全性,所以反核聲浪大作;也許當初福島居民也有部分是反核的,他們可能無法扭轉當局興建的決心而搬離,哉藤就是其中一家,可是他在核災後給我的來信中提到福島的未來時,說了這樣一句話:現在才是擴建核電機組的最佳時機,所有以前反核的都開始支持這項計劃。聽說安倍便是在這樣一位曾經反核居民的來信中堅定繼續核電政策的。我們很難想像受害最大並且曾經反對最烈的人最後會支持,因為結果比想像更真實。
  大家有沒有想過如果核四公投過關的結果會是什麼,一次兩次甚至更多次的廢核公投會不斷的每隔四年上演一次,直到真的通過為止。而核一核二核三會因此而提早退役,但過了一段時間後,當地居民卻要求重建復工,那又是一場爭端的開始。

2013年8月11日 星期日

鈍化


  我上大學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學長那裡要學如何上圖書館,還不只是一堂課罷了,所有課程裡都安排了到圖書館裡找資料,找問題解答的課後習題,並且要說明找到答案的途徑,所以有趣的是雖然題目相同找出的答案未必相同,因此大家沒法事先分工合作,然後互相抄襲。因為這是一歷史悠久的入門課,所以有學長在書裡藏紙條寫道:“no answer!”充滿詭譎多變;這門課一直進行一年,直到大家都熟悉了圖書館的分類方式及找到答案的方法為止。我覺得這比我以後上的四年課都有價值,而且讓我發現一個問題的答案是有層次的,如果你想鑽多深,它就能有多深。
  有人質疑說:“現在電腦就可提供問題的各式解答。”其實只能解決一部分不算複雜的問題,若要根本解決或從中更深入了解,還是需要一個圖書館。比爾蓋茲還是個孩子時,就由小學老師安排了一個圖書館的工作,他面對的問題是有些管理員錯誤分類了一些圖書或卡片,他要從中找出來歸類到正確的位置,所以常有人到櫃台向管理員抱怨為什麼在某某書架上找不到該書,或留紙條說某書應該歸類在某某類別等抱怨,這些都歸他處理;所以他的工作是從錯誤中學習,但往往也鑄成另一項錯誤,不過後來他覺悟到錯誤其實是它沒有軌跡被尋獲。
  蓋茲後來成為軟體天才,不知是否與他幼年時的這個工作經驗有關,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他讓他及夥伴們在後來的工作中每一個動作都留下可以查詢的線索,這使得蓋茲的公司後來會變得如此成功就是這一原因起到的作用;時下有些公司只將有用甚至說是經過篩選後的結果留下來,其它當時認為無用的就捨棄掉了,其實那些也經過許多思考而不被採用的方法也是公司的資產,如果捨棄了,下次碰到類似問題或其他人員就可能重複再來一遍;這種累積所有方案及想法的機制就是成功的關鍵。
  一個公司如此,一個國家亦復如此,如果一直捨棄前人曾經思考的方式,這個國家就會一直處於幼稚的狀態,好像經過幾千年也看不出進步似的,或者一直被老問題糾纏,如果每次討論老問題的內容能激發出新的思考模式也就罷了,其實多半時間是不停地在原有邏輯上打轉,這就是鈍化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