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14日 星期日

陪伴


  薛佛是小鎮教堂裡新來的實習神父,他精心設計每次佈道時的故事內容,務求新穎震撼人心,很快地就受到鎮上教徒們的歡迎;其中吉爾一家人都是他的粉絲。吉爾這個人信教成癡,他是一名木工,沒有工作時就到教堂裡來,看到哪裡不對勁兒就動手修理,十足一個熱心人。
  一天吉爾為了把一階樓梯修好,整整工作了一個晚上,薛佛不只一次勸他回家,他都置之不理,直說:作彌撒時,萬一有人摔跤就不好了。薛佛直等他推開院子裡的鐵門出去,才熄燈上床睡覺。可是尚未入眠就聽到電話鈴聲大作,對方就是吉爾,說話語無倫次,聽了半天才搞清楚,是吉爾的老婆倒在廚房裡不醒人事,而且身體僵硬,吉爾說完後哽咽起來,話筒未掛斷,對方傳來一個男人放聲大哭的聲音。
  薛佛這時顯得手足無措,他打開電燈呆坐了一會兒,心想吉爾打電話給他的意思是不是請他過去一趟;然而人都已經斷氣,去了又能如何,他雖一邊想,卻也一邊穿戴好他正式神職人員的衣裳,拎著裝有聖經及十字架、唸珠的提袋出了教堂的大門。他一路上想著他能為吉爾作什麼,但遍搜枯腸卻一無所有,這不像他平時的作風,在佈道時的從容與自信;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腳步一步步的往吉爾家邁進,他仍不知該說什麼作什麼。
  到了吉爾家,敲開門,一個大男人蹲跪在妻子冰冷的屍體旁,一下子摸摸她的臉,一下子又捏捏她的手,一臉無奈地像個大孩子。薛佛不知要如何安慰他,他甚至不敢正視瑪莉安的臉,這輩子還沒有這麼近距離的觀看死者;他站了一會兒,心想應該彎下身來與吉爾一起蹲坐在地上,就在彎腰時,兜裡的聖經掉了出來,他拾起聖經及十字架,忽然想到實習時神父帶領家屬禱告的畫面,於是他也依樣畫葫蘆地禱告起來,但內容與餐前的禱告詞一樣,吉爾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大聲跟著他唸。當他們禱告完後,照例他要撫摸瑪莉安的額頭,他這才感受到屍體的冰涼,於是他建議與吉爾一起將瑪莉安抬上床,替她擦拭身體蓋上毯子,當她是活人一般,吉爾都毫無疑問地聽命行事,他們甚至用蠟燭點亮了她的臥室。
  不久,他們又通知了醫院及警方,當救護車及警車的閃光燈驚醒附近鄰居時,大家都湧入吉爾家想一探究竟,尤其看到躺在床上安祥的瑪莉安時,他們深信這是上帝對她最好的召喚。但薛佛心裡仍是一片空白,他怕警察問他為什麼隨便移動屍體,為什麼將屋子收拾的如此整潔,這不就是影片中警察常向嫌犯質疑的問題嗎?可是當他走過人群時,大家促擁著他,請他帶領大家為瑪莉安禱告,警長甚至在他面前脫下帽子行禮並邀他坐車載他離去。
  從此薛佛成了鎮上大家唯一信賴的對象,因為那一晚,他給了吉爾及所有人最大的寬慰;薛佛自己都不相信,當時他是那麼無助,不知所措,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安慰死者親屬,只是陪伴。五十年後,在梵諦岡的聖伯多祿大教堂裡有一場彌撒,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向世人開示,當場口譯成二十五國語言,他說的是就是這麼一個故事,他的結語是:我們何需什麼超人的能力?空白的心靈裡永遠有上帝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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